主題: 欠你一場煙火（二十七）

策馬笑西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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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你一場煙火（二十七  第四萬字）
      八月，立秋，我坐在拖拉機后面，路兩邊的樹一棵棵迎面而來又過去，回頭時看不到村莊，就連最后一縷炊煙的影子都已經躲在了來時路的后面。我爹在前面不說話，拖拉機急促的噠噠聲驚擾草叢里的蚱蜢與停在樹枝晾曬翅膀的蜻蜓，這鄉(xiāng)村野路并沒有像我曾經想象中的那樣漫長，我曾經在條路上走過或者望過的長度被我爹的拖拉機很輕易地就突破過去，草與樹在早晨的風里努力的甩掉葉片上的露水，也都像曾經見過一樣，蜿蜒的路，不管是走過留在身后的，還是在前面等著我的，似乎都好像一種無差別的重復。我在這路上，那些在十幾年光陰里讓我曾經畏懼的遠度，正被我爹的拖拉機一段又一段的碾過，我坐在鋪滿車廂板的稻草堆上，迎面而來的八月末尾的夏天，深綠如墨。車轱轆碾過路面的坑洼，我身體搖擺晃動，一刻不停，捆被褥的草繩崩斷，我爹開著拖拉機仍然一路狂奔。我的腳邊還有兩小袋玉米面，那是我上學住校后的糧食，我爹和我，稻草與糧食，這些因為我去鄉(xiāng)里讀書而臨時湊在一起的組合狂奔在野路上留下一尾烏黑翻滾的煙跡。太陽越升越高，透過樹林的光斑在我爹后背上毫無規(guī)律的閃動，一片滑過去，一片又上來。山崗上的“老歪脖子樹”漸漸遠去，最后終于隱沒了影子，我有生以來的所有記憶也全部讓那棵老樹遮擋住。拖拉機爬上橫在河流上的水泥橋，終于看見有人的影子在陽光下晃動，我爹指著前面的一大片灰白色房子大聲對我說，你的學校就在那里。而那里只是一片更大的村莊。
     我爹幫我把行李搬進宿舍，一股潮濕的霉味撲在我的臉上久久不散，我開始懷疑，等明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被子上是否會長出蘑菇或者木耳。我爹長嘆一口氣，看看我卻沒有說話，他一定是對我的住處充滿了失望，可是那又有什么辦法，再過不久，地里的莊稼就會成熟，他根本沒有時間每日接我來或者去。如果到了冬天，大雪封路，拖拉機又要吃掉他兜里多少的銀子？他心疼油錢。我爹在宿舍坐了一會兒，看我鋪好被子，然后就對我說，他要走了。我送他到學校門口，他隨意的囑咐我?guī)拙洌缓箝_起拖拉機像來時一樣匆忙而去。噴出的油煙味還沒散盡，我爹就已經沒了影子。
“老丁啊，你逃得也太快了吧，你是想讓我自生自滅嗎，怎么連一毛錢都不給我留下？”
“還是李墨蘭對我好�！蔽颐路锩娴陌刀�。
     所說的宿舍只是一張多人木板大床，在這樣的大床上睡覺，一個人翻身，整床的人都會承受“吱吱呀呀”的噪響和振動，如果挨得太近，有可能尿床都會有三個被懷疑對象。
     多年前粉刷過的墻壁斑駁不堪，各種無法形容的圖案爬滿四壁，墻壁像一張在昏暗的光線下鋪開的奶牛皮，墻角散落的塵土上面有老鼠走過的痕跡。如果在這樣的房間只住著我一個人，我一定會在夜晚想到幾萬年前居住在幽暗山洞里的北京猿人，或者懷疑自己因為某種不可饒恕的過錯蹲了號子。（白城四中   三班老葛  2021年8月26日學校軍訓中  ）登錄查看大圖